《好東西》中 “無所不能”的單親媽媽 宋佳：學會讚美別人，也接受自己
繼今年備受好評的劇集《山花爛漫時》後，宋佳又在電影《好東西》中塑造了 “無所不能”的單親媽媽王鐵梅。《山花爛漫時》豆瓣評分9.6，《好東西》目前豆瓣評分9.1，兩部作品大受歡迎，宋佳也迎來了演技的“高光時刻。”
鐵梅的魅力：她永遠活得積極
《 好東西》由邵藝輝擔任編劇、導演、剪輯指導，宋佳、鍾楚曦、曾慕梅、章宇、趙又廷、周野芒等出演，11月22日公映。電影講述了愛逞強的單親媽媽王鐵梅和清醒戀愛腦小葉意外成爲鄰居，這兩位性格迥異的女性面對工作和生活上的舊創傷和新挑戰，彼此溫暖互相慰藉。當已經覺醒的女人們，遇到了學習過性別議題的男人們，他們之間逐漸產生了一些新“困惑”和新“問題”。
宋佳表示，接演《好東西》是因爲喜歡導演邵藝輝的前作《愛情神話》，“那部電影給我印象特別深，因爲在華語電影裡面比較少見，是很獨特的一部電影，可以讓人在細膩的情感關係中感受到都市男女別具一格的魅力，是我平時看電影會喜歡的類型。所以，這次遇到《好東西》就很痛快地來了。“
宋佳看完《好東西》的劇本的第一印象是“輕盈”，“它沒有很繁複的情節，也沒有特別宏大的事件，而是選擇聚焦於一羣可愛的男男女女，刻畫他們之間細膩的情感流動，我很喜歡這種感覺。在看劇本的時候，總會想到伍迪·艾倫的電影，比如《藍色茉莉》。所以，我在讀文本的時候基本上就形成了一個類型框架，腦內會去自動對應類似氛圍和節奏的電影。”
影片中，王鐵梅是一位離婚後自己撫養孩子的事業型女人，宋佳形容她是 “無所不能”的單親媽媽，她會想要儘可能地兼顧自己的事業和家庭，在這些她“強加”給自己的設定裡，註定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困惑和困境，觀衆能從中看到她的成長，並找到一些屬於自己的人生解法。“另一方面，不管鐵梅遇到什麼問題，她都不會陷入困境之中無法自拔，而是會積極去想怎麼解決，儘管她可能並沒有解決得很好，但她永遠是一個願意爲了解決問題而做出改變的獨立女性，這也是鐵梅身上很有魅力的一點。”
宋佳也欣賞鐵梅對待小孩的教育方式，“她可以和自己的小孩以一種朋友的身份平等地交流，也可以接受孩子有很多的自我意識，這點挺厲害的。看劇本的時候，就覺得鐵梅是個很酷很棒的媽媽。”
宋佳表示，自己之前飾演的角色身上揹負的東西都很厚重，鐵梅相較來說，是一個很當下、很輕盈的都市女性角色，“她身上雖然也承擔着各種各樣的責任，但是她心裡的壓力和負擔並沒有那麼沉重。我沒有飾演過這樣的角色，於我而言非常不同。”
不過，宋佳有時候也很心疼鐵梅，“從王鐵梅這個名字，可以窺見一些來自於她父母的隱形期待和要求，這些微妙的期待可能也潛移默化地轉變成了她意識上的枷鎖，但我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夠打破它，只做一個快樂的鐵梅。我對鐵梅天然會有一種女性對女性的共情，因爲我們在同一種處境當中，我們會更明白女性在這樣的環境中經歷了什麼。我也希望影片能夠作爲一種介質，在上映後與女性觀衆們產生深度的共情與鏈接，甚至也喚起男性觀衆的共情。”
鐵梅的選擇：生活中不是每件事情都有答案
雖然王鐵梅看似強勢，對自己要求很高，但她最後依然願意承認自己沒有做好，這是王鐵梅很打動宋佳的一點。“我覺得願意承認自己的失敗，敢於袒露自己的弱點，也是很了不起的能力。而鐵梅最後做到了，她本以爲自己可以一邊掙錢教育小孩，還能順便處理好兩性情感關係，但是其實最後她都搞砸了，她願意去袒露這一點，就是她與自己的一種和解。”
有一場戲是鐵梅和小葉，在各自的感情中 “碰壁”後一起聊天。宋佳說這場戲對她觸動很大，“她們兩人在各自經歷了情感的波折後，第一個反應居然都是進行‘向內的自我審判‘，認爲是自己做得不夠好，那一刻，我切實地感受到了女性的不易。明明女性已經被太多的枷鎖和框架限制住了，竟然還要自己對自己進行批判，我在感同身受的同時，也非常心疼她們。我不知道是不是女性已經習慣於在遇到問題的時候第一時間就去審視自己，我也不知道如果同樣的情況發生在男性身上，會不會有相同的反應？但我覺得，這正是電影想要向觀衆拋出的問題之一，雖然我們沒有答案，但我們可以去探討。”
鐵梅和小葉在天台上哭的那場戲，宋佳說她很心疼鐵梅，“這個女人雖然名字叫王鐵梅，但她的鐵是水做的，不是鐵做的。所以我特別想跟鐵梅說‘鐵梅，你就是鐵一樣的女人，你就做你自己吧，別再去評判自己了，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你可能做不到傳統意義上大家眼中的好媽媽/好女人，但是我覺得你就是一個好媽媽/好女人，你無需和任何人比較，希望你不要不開心’”。
影片中鐵梅和小馬、前夫之間的互動情節令人捧腹。宋佳笑說如果在現實中遇到這兩人，會覺得他們太可愛了，“但我不知道我會怎麼選，就像在電影的最後，我也不知道鐵梅的選擇是什麼。雖然我不知道那個明確的答案，但我覺得他們交織在一起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恰恰是最有意味的，也是最值得觀衆玩味的。他們之間的糾纏越是沒有答案，就越會讓我覺得有意思，就如同在生活中，不是每件事情都有答案的。”
鐵梅的友誼：劇本沒有讓角色固化
片中王鐵梅和小葉相識時間不長，卻是一見如故迅速成爲朋友，兩人的友誼在觀衆看來非常動人，宋佳認爲她們這麼快就有友誼很正常，“我相信，在生活中也會有這樣的女孩，因爲彼此都很簡單直接，所以兩個人一拍即合，不需要時間的考驗就能成爲很好的朋友。在這部戲裡，有時候我會覺得小葉很像小孩，就連鐵梅有時候也會像個小孩……反而某些時刻，你會覺得那個真正的小孩特別成熟，突然冒出一兩句金句，就能讓大人啞口無言。”
宋佳認爲，鐵梅和小葉之間之間有很多溫暖動人的女性互動，她們就像對方的鏡子，相互映照着共同成長，“就像最後一場戲，鐵梅和小葉一起去學校接小孩，那個瞬間我會有一種爸爸、媽媽和小朋友，或是兩個媽媽跟小朋友，又或者說是兩個爸爸跟小朋友的感覺，打破了很多我曾經認爲的固有關係的刻板印象，這也是這個電影最有魅力的地方，讓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擁有了複雜的可能性，也給觀衆留下了充分可解讀的空間。”
宋佳稱讚這就是這個劇本的特別之處，它沒有讓任何一個角色固化成某一種樣子，而是允許這些特性在人與人的相處過程中相互流動。就像鐵梅不是永遠的堅硬剛強，小葉也不是永遠的戀愛腦，每個人都是多維立體的，只不過其中的某一面可能需要通過一些細節去呈現，這也是導演對文本的一種創造性。
完全地把自己交給導演
談及和導演邵藝輝的合作，宋佳表示，自己選擇相信導演，把自己無條件地交給導演，“塑造鐵梅這個離自己很近的角色，分寸會更難拿捏，但是導演一直給我很多鼓勵，甚至會用很中立的男性視角來和我對話，我就會很受鼓舞。就像是有一場戲我需要一腳把小馬踹下牀，在我的思維定式裡，會覺得這樣做對小馬有點太過分，而導演恰恰在這個時候一直鼓勵我，她希望我不要用我曾經固有的性別意識去判斷這段關係 。”
對於鐵梅和前夫“男主內、女主外”的家庭關係， 宋佳認爲，只要是適合每個家庭的，就是最好的家庭分工，“沒有統一的標準。不需要去在意別人如何看待，屏蔽會對自身產生負面影響的聲音，專注自己，纔是最好的答案。我覺得，在現實生活中，應該學會不隨意對他人進行評判,因爲我們對別人的一種看起來無足輕重的價值判斷，可能就會引起他人的焦慮或是困擾，甚至有些時候，我們也會經常性地自我反省、自我貶低，導致自己變得越來越自卑，所以，不如就讓我們學會讚美別人，也接受自己。”
能來這個戲的演員都是同頻的 一場戲演了有100多條
《好東西》是宋佳和章宇的第二次搭檔，宋佳笑說章宇戴了個頭套，以至於一開始都沒認出來，“他以往的角色要麼是攻擊性很強的，要麼就是氣場很強大的，這次他戴了假頭套之後反而特別顯小，一下子就變得很萌，攻擊性也沒那麼強了。但他在這個戲裡依然很有氣場，掌握的分寸也非常得好。章宇這次的表現依然讓人驚豔，我們倆的情感戲他都處理得很細膩，呈現了非常具有電影質感的表演。”
宋佳透露，兩人第一次合作《風平浪靜》的時候，章宇在戲外幾乎沒怎麼跟她說過話，“因爲他當時的角色是一個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人，像是一個隱藏着巨大秘密的黑洞，不吸收也不釋放，每天就是像黑洞一樣坐在那。但我作爲演員，非常能理解他的狀態，雖然我們倆沒太多交流，但一上手彼此就搭得特別好，很多劇本之外的戲，也是我們兩個即興碰出來的。他對我而言，是讓我很信任的一個演員，所以,我們這次合作，我在片場也經常詢問他的建議，很多對手戲我拿不準分寸的時候，就會特別渴望尋求他的一些支持。這次拍攝相較於上一次，整體氛圍會比較歡樂一點，因爲這個戲的類型就比較輕鬆愉快，大家不會有苦大仇深的戲劇衝突，所以會聚在一起開玩笑，也經常會有一些笑場。”
鍾楚曦和趙又廷則是第一次與宋佳合作，宋佳說很開心他們能夠來，“我相信大家一定是喜歡這個故事纔來的，所以，能來這個戲的演員我覺得都是同頻的。”
談及拍攝中難忘的戲，宋佳說其實每場都很難忘，“因爲就算是看起來很簡單的戲，在過程中大家也會不斷地把它磨得更細。就比如有一場三頁紙的戲，我們足足拍了三天，拍的過程其實我們每個人都很崩潰。那場戲並沒有什麼生死大事件，也沒有很大的矛盾衝突，但它很考驗演員，需要在保留戲劇效果的同時，讓觀衆理解導演想要表達的東西。我記得當時我至少演了有 100多條，演到後來都有點麻木了。 ”
對於影片中一幕有趣的餐桌戲，宋佳坦承，在表演的過程中，如果刻意想要表演出一種“有趣”，那呈現出來的效果可能反而是無趣的。“我不想給觀衆製造一種‘這個地方我想讓你覺得很有趣’的觀感，所以，我沒有事先預想過這段戲的有趣之處，就還是按照表演的節奏，演員間的觸碰，以及導演的要求，盡最大努力呈現出這場戲鐵梅需要完成的功能性。”
真實呈現不同代際女性的狀態
宋佳說自己特別喜歡《好東西》這個片名，“很可愛，很輕鬆，也很好玩。它可以是好東西，也可以是女子東西，是導演的一個小巧思。其實，邵藝輝導演是一個特別注重細節的人，她在影片裡隱藏了很多值得觀衆去挖掘的小彩蛋，觀看的過程中如果能發現，就會讓人會心一笑，這是影片獨具風格，很有趣味互動性的一點。”
宋佳認爲《愛情神話》和《好東西》講的都是兩性情感關係，但《好東西》可能更多地強調了邵藝輝作爲女性創作者的一些態度，“這部戲的表達可能會更加強烈一些。就像我有好幾場戲，遇到一些很具有觀點性的臺詞，就會問導演這些話是不是她想說的，這個時候導演就會會心一笑。我覺得很多電影都是這樣，一些重要的臺詞，其實是導演借角色之口表達自己想要說的話，觀衆中可以在上映後慢慢品味。”
宋佳喜歡《好東西》，因爲影片沒有在空說觀念或者口號，而是真實呈現不同代際女性的狀態。“至於這個狀態帶給觀衆的是什麼，我覺得每個人的解讀都不同，但我們可以從中看到的是女性更復雜多元的可能性。這些男女之間更加先鋒，更加健康，也更能裨益於感情的相處模式，是我在之前的華語電影中沒有看到過的。這是這部電影極具魅力，也是最吸引我的一點。”
對於女性觀衆，宋佳認爲《好東西》分享了女性之間具有共通性的一段經歷。“你會看到三個距離我們很近的女性‘樣本’，不管是在困惑中，還是在糟糕的經歷中，她們依然擁有積極向上的面貌，會主動摒棄糟粕沉重的東西，直面自己的不完美’，但與此同時，最重要的是要接受自己所有的樣子，愛我們自己的每一面。我覺得能夠跟女性觀衆分享這個就已經很棒了。”
文/北京青年報記者 肖揚
編輯/喬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