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戰會論壇》雙重威懾大國的獨門戲碼(張明睿)
大陸火箭軍近日朝太平洋公海海域發射1枚東風-31AG洲際彈道飛彈(ICBM),引發區域關注。(圖 / 取自中國軍號微博)
「威懾」在西方觀念,原是指「核子威懾」,這是1950年代核武對峙下的產物。核心思想在於「能力、意圖、傳達」的構建。冷戰結束之後,威懾逐漸由核武轉向非核能力使用下的威懾,形成了「核子與非核」力量操作的模式,成爲「恐怖平衡」與「權力平衡」的重要支柱。
威懾、脅迫與報復的話術
非核威懾,是指透過傳統軍事力量的存在,達到遏制目的。一旦威懾失敗,將導致「戰爭或退讓」兩種困境的選擇。但在同樣行爲模式的運用,西方國家的戰略學者,往往以「脅迫」形容厭惡的國家,認爲威懾與脅迫有別,「威懾是武力未被使用;脅迫卻已經是在被使用中」,例如中國在南海對峙菲律賓行動,西方用語,便是以脅迫進行描述中國的行動特徵。
問題是,西方國家在現實衝突,也很難信守自己的定義。卡特馬爾卡西恩(Carter Malkasian),在其文章中指出,美國目前在中東地區,面臨着「威懾危機」,若美國不願被拖入戰爭,或防止地區威懾力量進一步削弱,需要表現出更大的報復意願。就像今年4月伊朗向以色列發射飛彈一樣(指的是事前精準溝通、事中空中攔截、事後弱化對手信心),甚至對其國家資產與領土的報復。
馬爾卡西恩的思維,可以簡化成「挑釁–威懾–報復」,這種邏輯卻與「挑釁–脅迫–報復」除了修辭學上的差別外,在現實的環境中,幾乎沒有太大的差異。從這次以色列運用的「軍事與情報」工具,定點清除真主黨領導層,進而對伊朗的警告,這是一種脅迫、報復,還是以色列國防部長所稱的「新形態戰爭」。原來「報復」或說是「脅迫」,只不過用來批判對手與自證正義的戰略話術,實踐上,差異性並不顯著。
大國雙重威懾的戲碼
前面談到的威懾狀態,手段仍是「常規軍事」力量的展現,如以色列的情報硬殺傷、空襲彈種的爆裂性,拜登對於納斯拉勒的身亡,認爲並不是壞事。以色列的行動,也讓伊朗的哈梅尼轉移安全區域。伊朗與黎巴嫩不具核反制能力,以色列的行動與美國的態度,是一種「有核對無核國家」的打擊,威懾有效性的維繫並不困難。
但面對「有核國家」的競爭與威懾,受到「相互保證毀滅」恐怖平衡的影響,便與非核國家的威懾有很大不同,面對大國且「擁核」國家的威懾,必須同時考慮「傳統武力與核子武力」雙重威懾力量的碰撞。
就以美國在西太島鏈,重塑力量的「威懾計劃」爲例。威懾計劃是拜登安全戰略的一環,是「綜合威懾」重要組成部分,貝卡瓦瑟(Bacca Wasser)「認爲美國軍隊作爲前沿存在的倍增器,具有改變對手決策的常駐能力。」這種倍增器,還包括了聯盟力量在內。
大國間常規威懾的有效性,是建立在對手力量的優勢對比,本質上是一種軍備競賽的形式。美國確實在2025年威懾計劃乙案編列99億美元,比2024年增長了8億,但相較於對手的經費投入大、理工人才多、技術推進快、生產系統完整等競爭條件的優勢差異,使得常規威懾效用銳減,難逃「威懾危機」的陷阱。
前面提過,威懾失敗後,不是走向戰爭,便是退讓示弱,但美國依據主導同盟的條件,選擇了第三條道路,貝卡瓦瑟稱此爲「新威懾行動」,加入了拒止作戰(戰役)(Campaign of denial)的手段,如以色列打擊真主黨、敘利亞、伊朗,美國自己並未下場,卻維護了威懾效果。這種創造衝突,以觸發代理人戰爭,成爲了威懾失敗的新生模式。
如今歐亞大陸上正形成三個代理人戰爭,東歐烏克蘭的俄烏戰爭、中東以巴以哈戰爭,皆已成爲現實,但在西太平洋島鏈衝突區域,卻仍停留在「威懾–脅迫」的範疇,顯然中國的戰略耐心是比俄羅斯要有韌性,始終未落入窠臼,西太代理人戰爭無法有效開啓,常規威懾陷入困厄,卻讓核子威懾,悄悄登上舞臺。
核子幽靈再現
2019年美國選擇退出《中程飛彈條約》;2021年AUKUS成立,英、美兩國協助澳大利亞成立核子動力潛艦,灼傷了《核不擴散條約》;2023年俄羅斯暫停實施《新削減戰略武器條約》,美俄在覈武領域的倒退,意謂着核子幽靈的蠢蠢欲動。
2022年俄烏爆發戰爭,俄羅斯戰略飛彈部隊進入值班狀態,法國首先回應俄羅斯決定,當年5月22日飆風戰鬥機,成功試射可攜核彈頭的ASMPA-R飛彈;2023年11月美試射義勇兵3型核飛彈試驗、2024年2月英國試射海基三叉戟飛彈,英美兩國皆以失敗收場;2024年9月俄羅斯試射薩爾瑪特洲際飛彈失敗;同月25日中國全程試驗東風31甲改(DF31-AG)且獲得成功。至此,五常國家完成一輪試射遊戲,讓核子幽靈再度映入人們的眼簾。
核子幽靈的到來,雖是以大國檢驗覈戰力試射來呈現,卻是真實核子威懾的象徵,核子幽靈的再現,來自於三個重要原因:
一是2016年美國調整了國家安全戰略,由反恐戰略的關注轉向大國的戰略競爭,大國戰略競爭,也是「治國之道」大戰略體系的競爭,在軍事領域部分,則需要先進的科學技術,不斷的去精進常規武力與核子兵器的發展,以有效地進行雙重威懾的施作,這也是美、俄對條約解鎖的原因之一。
二是2022年俄烏戰爭爆發,俄羅斯宣稱北約若介入戰場,不排除使用核武,隨着戰事發展,北約國家對烏克蘭支援武器與彈種的不斷升級,促使普丁在9月25日安全會議上,調降使用核武的條件,甚至放出核模擬打擊英國倫敦場景,傳達意圖相當明確,讓美國情報局長伯恩斯,說出普丁是認真的話語。
三是對中國核子武器發展的新理解,9月25日中國DF31AG的全程試射,從核子技術觀察,31AG是公路機動、非預置定點發射、初始彈道與落點非線性、彈着精確進入目標,這些表現,是能讓西方國家理解中國核子武器的技術水準。這次試射,事前先通知了美、俄、法、澳、紐國家,讓這些國家得以展開「反導」手段,尤其是美國在北極、太平洋戰區所構建的反導體系,進行追蹤、蒐集各類參數,甚至嘗試「中段與終端」反制,測試中國核武的可信度。
大國雙重威懾的獨門炫技,讓核子幽靈再現國際舞臺。隨着國際政治情境的變化,英美法與俄中兩個集團的軍事分化,逐漸浮出水面。西方國家則藉着軍事同盟基礎,努力延伸到多向領域,北約秘書長史託騰伯格所說「自由比自由貿易重要」,對中國進行經濟脫鉤,讓這個世界再度迴歸「核條件下總體作戰」的冷戰環境。如此發展趨勢,最感嘆的應是聯合國,「9月26日」是聯合國制定的「徹底消除核武器紀念日」,現況發展卻開了一個大玩笑。
(作者爲臺灣國際戰略學會秘書長、博士,國戰會專稿,本文授權與洞傳媒國戰會論壇、中時新聞網言論頻道、中天新聞網同步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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