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產懸疑敢拍她,我第一個鼓掌
今夜,國劇上演驚人一幕:
百人圍觀女人被暴打、辱罵、扒光……
比孩子的哭聲更刺耳的,是圍觀人羣眼裡可以化作利劍的譏笑鬨鬧。
一場祠堂審判,把南雅釘上恥辱柱。
她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逃離家暴丈夫。
佩服央八選它上星播出的超絕眼光——
《微暗之火》的好看,在於每幀都可以截來做壁紙的畫面質感。
更在尺度大膽、筆力剋制的議題探討,讓這把火燎原灼心 。
連綿陰雨,天空常年蒙着霧氣,氤氳出潮溼冰冷的懸疑氛圍。
幽深窄巷,青磚白瓦相互掩映,掩映着複雜交錯的人物關係。
千禧年跨年夜,一場兇殺案打破了清水鎮的寧靜。
富商徐毅(劉孝俊 飾)被殺,妻子南雅(童瑤飾)自首。
唯一目擊證人周洛(張新成 飾)證實,目睹徐毅與南雅發生肢體衝突,南雅拿刀自衛,意外刺死徐毅。
案情看似明朗,本來牴觸下調到清水鎮的警察林方路(葉祖新 飾)卻緊追不捨,高度重視。
果然,細究之下疑點重重。
南雅一個弱女子是如何躲避徐毅的斧子?周洛目睹案發現場後消失的一個半小時去了哪裡?
聽說周洛曾替南雅捱過徐毅的打?他們倆是什麼關係?
乍看是一起防衛過當的意外,卻不知黴斑早已在靜默歲月中爬滿牆垣。
時空交錯+多線敘事+絲滑轉場,將人拽回1999年。
推開一扇扇“羅生門”,加害者與受害者的身份來回倒置,反轉出滔天的情緒旋渦。
兇案之前,清水鎮早已在進行一場名爲獵巫的滿是血淚的審判,將南雅定了罪。
對象:南雅;主謀:徐毅。
徐毅以愛爲名,對南雅展現出超強控制慾。
教科書式地設局讓家暴合情合理,怎麼看都是一場南雅掙不脫的死局。
首先用貞節堵住她的嘴。
在外散佈南雅生性放蕩、多次出軌的謠言,讓她被排擠出所有圈子,徹底孤立無援。
從此南雅被打得再慘都會被歸爲家務事,或被啐一聲“活該”。
動完手後總跪地求原諒的徐毅,倒成了被逼瘋的癡情種,好不諷刺。
再用孩子綁住她的腳。
兩人的女兒宛灣因早產有先天性疾病,需要長期在醫院觀察治療,離不開徐毅的財力支持。
每當南雅提出離婚,徐毅總會狀似無意地提起宛灣,沉下來的語氣裡滿是威脅。
女人的母性讓南雅難以掙脫,心甘情願將自己鎖進牢籠,忍耐數年。
可悲可嘆,卻無比真實。
不僅展現了我們想象得到的殘忍,《微暗之火》更想燒掉遮羞布,將家暴的所有不堪都暴露在陽光下。
向內看,家庭暴力往往疊加性暴力與精神壓迫。
當鏡頭移開,衣物撕裂的聲音傳來,豔陽當空看得讓人遍體生寒。
南雅不是沒有想過反抗,然而向外求助難如登天。
時代與地理侷限,在偏遠的清水鎮,家庭暴力的概念還未普及。
婚內強姦說出口,只會招來諷刺與嘲笑:夫妻間那檔子事還好意思拿出來讓人評理?
還未訴諸法律,落後觀念就將南雅浸上百遍豬籠。
怎麼想,擺在南雅面前的只有一條路,帶着長大一些的宛灣一起逃跑。
卻沒想到徐毅竟然早已設好了套——讓自家堂弟徐堅扮演情夫,帶着親戚在火車站捉姦。
再將南雅帶去祠堂接受列祖列宗,乃至全鎮人民的審判。
懸疑外殼下,最晦暗不明的是人心與人性。
鬨鬧喧囂中,有一個細節讓人印象深刻:
從鎮外回來的周洛想衝上前去救南雅,卻被同學陳均攔住。
一句“你現在過去只會把你弄髒”,點破爲何南雅遭到曠日持久暴力的又一重外因。
封閉小鎮,人人沾親帶故,人情往來沒有秘密可言。
一點風吹草動便會成爲話題的熟人社會,南雅的美麗與“不安分”都是原罪。
有些偏見惡意以聲量作筏,光明正大殺人誅心,甚至不用動拳拿刀,眼神與話語能在無形之中殺人。
熟人社會的羣體壓力威嚴甚深,作用在每個人身上,小鎮噤若寒蟬。
從懸疑案件入手關注女性處境,從家庭暴力剖析至熟人暴力,針針見血,刀刀戳心。
《微暗之火》爲國劇點燃一把尺度之火。
切入點大膽,表達深刻,然而《微暗之火》的表現手法非常有分寸感。
並非粗暴展現女性的痛苦慘狀,消費大衆情緒,反而用剋制細膩的筆觸描摹南雅的無限掙扎。
讓人發自內心同情與欽佩一個女性在困難中展現的蓬勃生命力,後勁灼心。
那些對準南雅的鏡頭不含凝視,只有深沉的憂與愛。
她是櫥窗裡的美麗衣物,被不懷好意的目光打量。
是自由浪漫的蝴蝶,卻逃不出玻璃罐的禁錮。
是那本叫《拾詩》的詩集,被誤讀爲污言穢語。
殊不知是世界太窄太舊,無法理解南雅在庸常瑣碎中體悟的浪漫純粹。
從始至終,南雅都是美的象徵。
不只外表的柔,更在於內心的韌。
出身於破碎的原生家庭,父親酗酒,繼母惡毒……
地獄開局,南雅滿懷希望,想要通過讀書改變命運,走出清水鎮。
她亦付諸行動,努力學習,從文學中受到滋養,自我養育出完整強大的人格。
即便無力抗衡現實讓她下墜的重力,南雅也不曾將人生寄託到別人手中。
繼母在她父親死後,立刻讓成績優異的她輟學進廠,南雅緊咬牙根拒絕了好友陳玲家的資助。
“那如果我考上了呢?”一句話將陳玲問懵。
是啊,陳家可以資助南雅一年,可往後呢?誰的日子又容易呢?
從未被命運善待的南雅比誰都明白,這世上永遠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於是她進廠,拼命打工賺錢攢學費。
回望南雅的前半生,經歷過的涅槃時刻,絕不止一次。
即將飛出小鎮時,徐毅又突然出現折斷了她的羽翼。
她依舊錚錚,依舊昂揚,在有限條件下活出最美姿態。
用攢的錢開了一家店,給自己創造了一方仰望星空的自由天地。
再多閒言碎語也無法讓她妥協,學會所謂低調與避嫌。
越有人希望她泯然衆人,南雅越要“拋頭露面”,越要活得漂亮。
給服裝店取名爲“子衿”,詩意優雅又恰如其分;
和女兒宛灣永遠穿着時髦得體的母女裝,穿梭在街道與圖書館。
有人在她面前嚼舌根,便當場報復回去,看對方氣得跳腳。
甚至,半夜拿刀對準徐毅的脖子。
徐毅如此癲狂,就是因爲他自知從未真正馴服過南雅。
南雅早就看穿了他色厲內荏的懦夫本性,暴力是他最後的武器。
她在肉體上無法與徐毅抗衡。
可在精神上,徐毅和南雅相比,脆弱得不堪一擊。
發現沒?
南雅在遭遇暴力時很少驚叫流淚,只是默默承受,甚至冷靜地將孩子支走。
反而是徐毅情緒波動激烈,面露痛苦與猙獰,想要證明些什麼。
南雅不是麻木,只是不屑一顧。
沒被命運善待,沒被暴力擊垮,南雅內核最強大的一點在於沒讓仇恨吞噬。
周洛的善意,她敏銳感知,看到周洛衣服破口,主動提出縫補。
周洛的母親桂香姐的照顧,她感懷於心,珍惜這份鄰里緣。
南雅不抱怨不遷怒,生活中任何一點微小的善意,都被她仔細珍藏,報以微笑與溫柔。
感受與辨別真善美的能力,是她靈與肉不斷再生的泉眼。
融融日光下,南雅頂着一頭溼漉漉的頭髮,在音樂聲裡閉眼,微微搖擺身體,彷彿不諳世事、不沾紅塵的少女。
誰能知道,她在背後吞嚥下了那麼多委屈與傷痕。
感謝導演,讓我能在熒幕上看見如此有生命力與感受力的女性角色。
值得一提還有演員的精彩發揮,他們融入小鎮與角色,成爲鏡頭下的風景。
童瑤飾演的南雅有種如風般握不住的疏離,沉默地在歲月裡醞釀一場暴雨。
張新成飾演的周洛則像水一般清澈冷冽,拒絕匯入渾濁污泥。
兩人的相遇爲故事帶來一抹暖色,落點不在俗套性緣,而是靈魂救贖。
非常妙的一筆是,導演引用了1999年電影《心動》裡張艾嘉的一段獨白。
增加千禧年代感的同時,又精準概括南雅與周洛的命定羈絆。
多年前,與南雅兩情相悅的林方路爲何沒能一直站在她身邊?現在,對周洛癡心一片的張青李爲何得不到迴應?
爲什麼偏偏是相識不久,像來自兩個世界的南雅和周洛選擇站在了一起?
因周洛是南雅天然的盟友,設身處地體會過成爲小鎮話題中心的煎熬。
考上名牌大學時有多風光,被開除回家後就有多落魄。
天才陷落,讓當年周家大擺的宴席成了笑話。
強姦、吸毒……各種離譜罪名被羅織到周洛身上,走到哪都有針扎般的視線跟隨,猶如酷刑。
當週洛發現,南雅在小鎮的輿論環境比他還糟糕時,不自覺地向她靠近。
兩個小鎮邊緣人,共享相似的生命體驗。
更因周洛被南雅的美麗智慧吸引,成爲她的後背。
起初回到小鎮的周洛看南雅的目光不算清白。
但需要澄清的一點是,周洛的衝動來自對美的迷戀,而非帶着惡意掠奪。
小心思被戳破,周洛無地自容,口不擇言試圖詆譭南雅,卻在南雅坦蕩的眼神中,看見了自己內心深處的軟弱不堪。
他震驚發現,那時的他與出口傷人的小鎮居民別無二致。
站在南雅身邊,是周洛抵達自我、打破桎梏的救贖之路。
對於南雅,周洛是她點燃的火種。
小鎮中,第一次有人不怕被潑髒水,爲她擋住徐毅的拳頭;第一次有人不帶任何目的,向她誠摯認錯;第一次有人在被不斷推開後,想和她建立一段友誼……
通過周洛,南雅找回了對世界與人可以變好的一點信任,卻也堅定地不原諒,告知他“感激和原諒是不能拿來交換的”,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國劇裡,很少見到這樣的塑造——女性始終處於關係的主導。
在祠堂審判後,南雅心態轉變,連帶與周洛的關係也發生了質的變化。
從暖黃色調下的黏膩曖昧,到刺骨河水裡的凜冽肅殺。
南雅接受周洛靠近自己,不爲尋求一刻共鳴,更不是貪戀邊緣人抱團的丁點暖意。
她帶領周洛進行的,是一次肅穆悲壯的追問與自我救贖。
出生在這樣的家庭,在泥潭中越掙扎陷得越深,我南雅是活該命不好嗎?
該選擇怎樣的立場,活出怎樣的人生,他周洛的選擇太天真所以不算嗎?
《微暗之火》的又一層謎面就此揭開:人與命運未知輸贏的搏鬥。
一口氣追到第七集,抓心撓肝。
有太多問題想私信&央媽求劇透——
徐毅對南雅做了什麼,才讓南雅不惜“背叛”摯友陳玲也要嫁給他?
周洛爲什麼要炸掉徐毅的車,車裡有什麼秘密?與他一直尋找的照片有何關聯?
南雅自首,是不是他們設好的局?
小師姐!我不信!
更想採訪導演姚曉峰——
是如何建構起如此一盤大棋,讓小鎮中的所有人都成爲謎題的一環?
以及,會給南雅和周洛兩個苦命人什麼結局?
如果刀,請輕刀,我真的承受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