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商社論》從俄烏戰事看人民幣發展方向
工商社論》
俄烏戰事被視爲本世紀最重大的地緣政治事件,兩國衝突既有線下兵戎相見、亦有線上輿論攻防,當歐盟將俄羅斯銀行逐出環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SWIFT)開始,制裁行動轉而聚焦於金融的手段,其中人民幣扮演的角色相當凸顯,發展趨勢更受到廣泛的關注。
一度被稱爲「核彈級制裁」的SWIFT系統限制措施,影響並不如預期。原因之一是僅部分俄銀遭斷絕使用,並非全面性的限制,二來此係統僅限在金融訊息的傳輸,不具備支付清算功能,只能增加跨境交易的不便並無法斷絕。更重要的一項原因是,俄國自克里米亞半島事件以來,開始自建內部金融訊息傳輸系統(SPFS),透過與中國人民幣跨境支付系統(CIPS)合作,交易仍可迂迴進行。換言之,雖以美元、歐元等幣別爲主的清算交易受到箝制,但如轉由人民幣取而代之,跨境交易仍有路可走。
統計至今年2月底,CIPS直間接參加者共有1,288家金融機構,覆蓋面多達104國。值得注意的是,CIPS除具有和SWIFT一樣的資訊傳輸功能,本身也具有人民幣支付清算的功能,2017年間,中國工商銀行在莫斯科正式開辦人民幣清算行業務,涉及中俄雙方的石油交易,自此開始可以人民幣進行清算,降低美元依賴程度有了突破口。多年下來,中俄雙邊貿易以美元爲結算交易的比重,已由CIPS成立當年高達九成逐年下滑,2020年起已降低到50%以下。
人民幣逐漸成爲跨境交易的幣別選項之一,不同國家的外匯存底也跟着明顯提升。俄羅斯央行1月的統計顯示,人民幣已佔俄國外匯存底13%,金額高達730億美元。高盛證券近期的報告也指出,過去五年來,中南美洲各國合計,增加了約300億美元的人民幣儲備部位,中東的以色列,2月也增加了10億美元。此一情況,隨着元月起開始生效的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係協定(RCEP),亞太地區國際貿易的人民幣使用量,還會進一步增加,有利於人民幣跨境支付交易量的擴大。
此一發展,對美元長期在全球金融的影響力與地位,構成了挑戰,隨着如俄羅斯等國家去美化的操作,人民幣的重要性會提升到何種程度,已引起包括我國在內的多國央行關注。但大抵而言,關於人民幣挑戰美元霸權地位的討論,多認爲「企圖心龐大,差距更巨大」,主要原因如下:
首先,貨幣是主權的一種重要象徵。美元之所以能稱霸全球,成爲主要跨境交易的幣種,相當程度上反映的是其綜合國力的強大,包括難以取代的軍事實力,以及科技、醫藥等核心技術能力領先全球,再配合智慧財產權等制度予以保護,客觀而言,中美間國力仍存有很大差距,人民幣自難與美元分庭抗禮。
其次,即使去美化成爲趨勢,人民幣也非取代美元的唯一選擇。美國基於本身經濟發展的考量,推出量化寬鬆貨幣政策,也基於本身戰略地位的思考,透過SWIFT的規範來影響他國,讓不少國家吃足苦頭,提升了風險意識,願意更多元化的分散持有貨幣資產組合。國際貨幣基金(IMF)報告認爲,這是過去20年來的長期趨勢,包括人民幣、澳幣、日圓、韓元、星幣與加元,都成爲不同國家分散貨幣風險時選擇的幣種之一,也許近年人民幣的表現搶眼,但畢竟非唯一的選項。
第三,相對於人民幣支付系統受到的凸顯,其實人民幣在多數國家的金融基礎建設,遠不及美元。因此所能處理的交易相對簡單,如存款、兌換和結算等,複雜性較高的貿易融資、衍生商品、避險交易還無法廣泛並即時的處理,也就導致人民幣發展有了侷限性。
儘管如此,中國有計劃的強化人民幣的影響力,仍是不容忽視的事實。俄烏戰爭爆發之前,即透過參與非洲地區的開發計劃,推動更廣泛的使用人民幣,並對沙烏地進口的部分石油,透過人民幣進行交易。戰事爆發以來,人民幣不僅波動有限,對美元匯價一度創下近四年的新高紀錄,成爲資金分散風險的選擇,化身成避險貨幣。
這次的戰事,讓人民幣發展成國際強勢貨幣的用心,得到彰顯,爲了證明本身具有長期的穩定性,可以滿足各種不同形式交易需求,勢必推出更多的人民幣衍生商品與避險工具,被稱爲石油人民幣的期貨合約已展開了研究進程;正面臨大筆國際資金抽離的香港,憑藉長期累積的豐厚金融實力,對於發展人民幣金融商品也着力甚深。同樣是人民幣資金集中地的臺灣,關注人民幣國際化過程中的一舉一動,不僅是現實問題,進一步透過發展商品掌握新商機,同樣是不容迴避的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