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畫話】林育靖／漁鄉訪視小記

漁鄉訪視小記。（圖╱林信義）

父母和弟弟同遊築地市場的日本之行，我沒有跟上，只聽他們轉述在當地餐廳裡享用豪華卻平價的生魚片蓋飯，生魚片我平時淺嘗一兩片輒止，山葵更是我懼怕的調味，因而我也不覺可惜，倒是父親以油彩描繪漁獲市集的景況，我想像工作人員每日天未破曉便在鮮與腥的空氣中揮汗吐納，穿着不透氣膠鞋在滑膩地上穿梭奔走，不禁升起欽佩及感恩之心。

未曾造訪築地，但因着居家訪視工作，足跡偶至東石、口湖等漁鄉。蝨目魚養殖大戶Ｊ大哥，其母癌末，吞嚥困難，胃口甚差，每回到訪，Ｊ大哥總在繁忙的工作中抽空回家，要親眼瞧見護理師把點滴針接上，他常一邊與我們討論病情變化與照顧要點，手機又響，哪裡要交貨……。我想起另一位人瑞奶奶的女兒Ｃ姨，爲了讓母親在極少量的進食中獲得最高營養，每星期熬蝨目魚湯，她詳盡敘述如何挑揀新鮮的魚，一熬再熬，小火燉煮到魚肉一觸即化後濾出無渣滓的清湯，分裝冷藏，日復一日小碗小碗加熱、小口小口地喂，而Ｃ姨自己則惜食三熬後的殘羹剩魚。

另一戶則是鰻魚養殖與加工人家，初次造訪，家屬便熱情送我兩尾蒲燒鰻，滋味美妙，遺憾的是病人不久便離世，我來不及向他們致上享用後的謝意。還有一位病人的先生，養殖文蛤、蝨目魚與金鯧等三十餘年，那天訪視結束後他送我和護理師到門外，走到我們停在對面廣場上的車旁，我隨手指了滿地牡蠣殼問：這些有什麼用嗎？他說這一串串空殼是要垂入海中令蚵苗來附着，並詳細解釋牡蠣如何生長；又說文蛤最愛乾淨，環境一經污染會以性命相告，從前什麼地方養殖文蛤最盛，後來附近巨型工廠建起來，廢氣排出來，風一吹，雨一下，再也回不去了；講到寒流來時大批魚凍死，他聳聳肩說就是看天吃飯；接着他說吳郭魚再髒的環境也活，不可靠來源的千萬不要食用，但他們自己養的吳郭魚肉質鮮甜無比……他口沫橫飛談着他的生態養殖場，眉飛色舞，方纔因擔憂妻子的愁容暫拋九霄雲外。

居家訪視有時像旅遊，看見不同風景，聆聽各種專業……在欽佩與感恩當中，感覺這天又是大豐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