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輸入性病例暴增,將中國拖入疫情“加時賽”
(4月5日CA910上的旅客)
(CA910抵達太原後,工作人員登機檢查)
載有204人的航班,目前檢測出了60例確診病例。這意味着,一個航班30%的人都確診了新冠肺炎。
根據上海市衛健委4月12日通報,這趟俄航的SU208航班於4月10日從俄羅斯出發,當日抵達上海浦東國際機場,確診病例都是中國籍。
來自俄羅斯的輸入性病例,讓中國的疫情又出現了一波“小高峰”。據統計,黑龍江綏芬河市報告243例,內蒙古滿洲里71例,上海60例,山西35例。以上數字,是截至4月13日中午,來自俄羅斯的新冠肺炎輸入性確診病例,總共至少409例。
俄羅斯疫情也開始讓人擔心。截至發稿時,俄羅斯累計確診15770例,當日新增2186,是有史以來單日新增最高的一天。這其中,莫斯科累計確診10158例,是俄羅斯疫情的中心。正如而俄聯邦生物醫學署長斯科沃爾佐娃幾天前所說,10天到14天后,俄羅斯會進入新冠肺炎發病高峰期。
俄羅斯來的危險航班
4月7日,得知自己乘坐的航班,有25例確診病例,趙瑜覺得雙腿發軟。
這趟CA910航班,從莫斯科前往北京,第一入境地是山西太原。她一一覈對他們的座位號,發現自己的旁邊、前兩排、後兩排均有確診病例。之後的幾天,這一航班的確診人數不斷攀升,目前已經累計確診35例。
趙瑜是國內一所高校的教師,目前在俄羅斯攻讀博士學位。高校放寒假後,她前往莫斯科,撰寫博士論文。她本應在2月中下旬回國,後來因國內疫情以及航班取消等影響,最終於4月5日成行。
來到莫斯科機場,趙瑜沒被測體溫,直接放行辦手續,一路暢通無阻,來到登機口。僅僅佩戴了一個醫用外科口罩、一個N95防霧霾口罩的趙瑜,發現周圍至少80%的人都穿着防護服,裡裡外外圍個嚴實。國航的工作人員在他們上飛機前,一一測了體溫。不過趙瑜沒聽說有誰體溫不合格,所有人都登上了飛機。
在趙瑜所在的艙位,幾乎沒有空座。飛行中,乘務員再次前來測體溫,並要求所有人填寫健康申明卡。趙瑜與領座男生簡單聊了幾句,發現他感冒、咳嗽,並自行吃過感冒藥。在趙瑜的要求下,他補寫了症狀。
4月6日早晨7點,飛機抵達太原武宿國際機場。海關人員前來,根據大家自行填寫的健康申明卡,給自認爲健康、無症狀的人貼黃標,給有症狀的人貼紅標。趙瑜的鄰座,被貼了紅標,留在了飛機上。
下飛機後,趙瑜測了兩次體溫,被放行入關。航站樓外,警察、醫生、護士都穿着防護服等待他們,用大巴將他們送至隔離酒店,並對每一個人做了核酸檢測。次日,趙瑜得知,這一航班上有25人被確診,包括那位原本想填寫自己一切正常的鄰座。
這趟航班上的確診病例,基本都是華商,且多來自莫斯科的兩個華商聚集的大市場,柳布林諾市場、薩達沃市場。3月28日,俄羅斯實行全民居家隔離政策,兩座大市場停業,且陸續有人出現症狀。大市場是華人華商的聚集地,空間密閉,且有不少人選擇租住在大市場的賓館內。知情人士向《中國新聞週刊》介紹,賓館裡六人一間,估計住了一兩千人,許多是中國住客。
因對俄羅斯疫情以及其抗疫措施心存疑惑,越來越多華商選擇回國,導致來自俄羅斯的輸入性病例突然暴增。
“來自俄羅斯的輸入性病例多數是華商,且與兩個大市場相關”,這一認知,在另一趟飛往上海的航班中再次得到確認。
4月10日,李航與其他203名乘客乘坐SU208航班抵達上海浦東機場。機票來的很突然,起飛前幾個小時,俄航的朋友告知李航,俄航準備臨時加開一趟航班前往上海。李航已有過兩個航班取消的慘痛教訓,這次直奔機場,現場買票。相比國航已被炒到一萬多、兩萬元的機票,這次的機票不到4000元。
登機前,有朋友告訴李航,航班上有不少來自兩個大市場的人。飛機落地後,十人一組下飛機,由工作人員一一詢問過去14天行蹤、接觸史。李航提及,“他們還專門問我們,有沒有去過這兩個大市場。”
李航近段時間都沒有去過大市場,被放行繼續入關,量體溫、做核酸檢測、填寫健康狀況,而去過大市場的人則被單獨留下。次日,上海公佈,有80例來自這一航班的疑似病例。李航告訴《中國新聞週刊》,這些人恐怕多數與兩個大市場有關聯。
4月11日上午,旅客們做了新一輪的核酸檢測,目前仍在等待檢測結果。到目前爲止,這個乘坐了204人的SU208航班,檢測出了60例確診病例,也就是,30%的人都確診了新冠肺炎,是目前國內輸入性病例最多的一個航班。
(入境前需填寫健康申明卡,無症狀者被貼黃標)
俄羅斯輸入性病例普遍年輕
“俄羅斯的疫情沒這麼簡單”,回國時,李航抱着這個想法。
截至4月12日上午,俄羅斯累計確診15770例,單日新增2186例。這是俄羅斯的單日新增首次破2000。此前五天,俄羅斯的單日新增在1000到2000之間徘徊,進入4月,單日新增才突破500。
俄羅斯的病例增長飛速,據俄衛生部傳染病專家葉蓮娜馬琳尼科娃接受媒體採訪時說,這與很多人不遵守自我隔離規定有關。《俄羅斯龍報》報道,在普京宣佈全境“帶薪休假”、居家隔離的第一週,莫斯科內就有大量民衆在公園裡聚會、燒烤,人們把應該“居家隔離”的帶薪休假期當成了“真正的假期”。
據報道,最近幾天在全俄確診數量居第三的聖彼得堡發生了25起海外歸國公民違反“自我隔離制度”的事件。如,帶孩子外出散步、去親戚家做客等。且在聖彼得堡過去一週之內就有兩名確診的新冠患者從醫院出逃的案例。
《俄羅斯龍報》認爲,無論在哪個地區,俄羅斯的疫情防控情況在總體上呈現“上緊下鬆”的狀態。它援引俄媒的分析稱,部分民衆不遵守隔離制度、民衆自我防護意識薄弱,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防疫效果。
根據外媒分析,俄羅斯的病例飛速增長還有另一個原因,即最近檢測試劑下發到各地。而在3月中上旬,只有西伯利亞的一家實驗室可以進行檢測。
另外,對俄羅斯來說,其較晚切斷的與歐洲來往的航線,是其輸入性病例的重要載體。俄羅斯衛生部迪伊伊萬諾夫斯基病毒學研究所的病毒學家謝爾蓋阿爾可夫斯基接受《科學》雜誌專訪時介紹,雖然俄羅斯的前兩個病例來自中國,確診於1月31日,但中俄邊境早在1月底就關閉,鐵路被停運,航班被取消,只有少數幾家航空公司還在運營。但後來他們發現,社區傳播的多數來自歐洲,“當疫情已經在意大利和其他國家爆發時,限制歐洲航空旅行的措施出臺得太晚了。”
來自俄羅斯的輸入性病例,讓中國的疫情又出現了一波“小高峰”,也給相關省份帶來了新的壓力。與俄羅斯接壤的兩座小城——7萬人口的黑龍江綏芬河、30萬人口的內蒙古滿洲里,成爲了防疫前線。
目前,滿洲里共有71例來自俄羅斯的輸入性病例,而綏芬河的情況更爲危急,當前,綏芬河共有60例來自俄羅斯的輸入性病例。
這兩天,剛剛結束援鄂的中山大學附屬第一醫院重症醫學科主任管向東、四川大學華西醫院重症醫學科主任康焰均再次出發,馳援綏芬河。來自中國疾控中心的15人檢測支援隊也已經抵達綏芬河。另外,綏芬河已開建方艙醫院,醫院改造工程已完工,可以隨時啓用,將主要收治無症狀感染者。
有援鄂經歷的牡丹江醫學院附屬紅旗醫院呼吸與危重症科副主任醫師倪薪,現任綏芬河市人民醫院救治醫療負責人。她告訴《中國新聞週刊》,重症、危重症被送往紅旗醫院。據瞭解,目前,醫院已接收了19名重症患者,其中有7名危重症,3人進行插管治療。
倪薪說,俄羅斯輸入性病例普遍年輕,大多二三十歲,基本不到五十歲,重症病例也往往是青壯年,並不像她在湖北接觸的重症病例,他們年齡偏大,且有糖尿病等基礎性疾病。
倪薪分析,因爲從俄羅斯回國旅程長,他們經過長時間的奔波,心懷恐懼和擔憂,無法正常休息,精神狀態不好,免疫力低下,病情進展較快,甚至病情會加重,“這對醫生來說,都造成了治療上的挑戰。”
(4月10日SU208上的旅客)
(應採訪對象要求,文中趙瑜、李航爲化名。感謝俄羅斯山東同鄉會理事長相華對本文提供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