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學文／藍領翻身時代來臨？ 政府過度干預恐止息榮景
▲ 2011年9月17日發生的佔領華爾街運動。(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 丁學文／金庫資本管理合夥人兼總經理
大家應該記得曾經發生過的「佔領華爾街運動」，那是一個全球化與資本主義風靡全球，藍領勞工極度厭惡貧富不均的一個糟糕時期。
但現在，情況確實已經翻轉。全球化退位伴隨着很多國家，進入所謂的人口老化與年輕人躺平的時代，勞動力變成了很多國家的最稀缺資源。偏偏，疫情過後的各國政府除了繼續灑錢推動經濟別無他法；接着，通貨膨脹讓勞工階層對薪資要求越來越高；最後，保護主義把製造業拉回家卻放大了缺工問題。這就是藍領工人今天表面看起來揚眉吐氣的主要原因。
臺灣也好不到哪裡去，「加薪潮」在各行各業都在發生。四大會計師事務所聽說得平均加薪9％搶才，但誇張的是，某一家錄取了700人，卻只來了不到300人。髮廊也越來越找不到洗頭員，設計師只好自己上場，臺灣的缺工問題根本不是一個傳說。
讓我們先來看看全球版本《經濟學人》的封面故事，藍領工人真的迎來了一個截然不同的新發展嗎？是福是禍？還是警訊？
基層員工薪資節節攀升 藍領繁榮只是表面
▲ 本期的《經濟學人》用了四篇文章解析全球藍領高薪卻缺工的現象。（圖／擷取自《經濟學人》封面）
在封面設計上，編輯羣這次放上了一頂鑲滿珠寶的工人帽，真的是珠光寶氣，充滿諷刺。上面兩排白色字體，大字寫的是 「BLUE- COLLAR BONANZA 藍領繁榮。」小字則是「Why conventional wisdom on inequality is wrong 爲什麼傳統上的不平等看法錯了？」
《經濟學人》用了緒論第一篇、財經板塊第一篇、第二篇和自由廣場專欄四篇文章解析這個全球現象，文章提及過去幾十年，所謂的富者越富、貧者越貧的觀念牢不可破。堅信資本主義就是爲了造福富人、剝削勞工的信念也塑造了數百萬人的憤世嫉俗，甚至影響了選民的投票行爲。不管是拜登的干預主義或是川普的民粹主義，都挑動了左翼和右翼的敏感神經。
儘管現在對自由市場的懷疑已經根深蒂固，但所謂富裕國家讓不平等加劇的說法卻變得越來越站不住腳，因爲發達經濟體正吞下自作自受的惡果，它們薪資差距正在縮小，自2016年以來，美國底層人員的每週實質收入增長速度已經高過了精英階層。自疫情爆發以來，這般的薪資壓縮愈演愈烈，藍領階級翻身的時代就這樣突然來到我們的眼前。
▲ 自疫情爆發後，藍領階級翻身的時代似乎就這樣突然來到我們的眼前。（圖／視覺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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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西洋彼岸，這種趨勢也很明顯。在英國，就業市場底層階級的薪資增長明顯；但在整個歐洲大陸，工會的薪資協商正在爲低收入者帶來更高的薪資漲幅。十年前，法國經濟學家Thomas Piketty因主張不平等加劇而家喻戶曉，但越來越多研究證明，扣除稅收和政府的轉移支付後，美國的收入不平等現象自從60年代開始就不存在了。
在食品和能源的價格以異常快速的速度上漲的今天，這些現象反而有些讓人侷促不安。不平等研究開始在學術圈引發經濟學家之間的激烈爭論。
爲了理解實際發生的狀況，《經濟學人》相信藍領階級的財富增長不應該單以統計數據解讀。事實上，就像Briefing專文闡述的，塑造勞動市場的三股力量——需求、人口和數位化——都不約而同的往有利勞工的方向在轉變。
勞力缺口飆高中 大學畢業生淪低薪族
以需求爲例。 在2010年代中期的低通貨膨脹之後，美國聯準會藉由刺激經濟發展來讓更多人順利就業。然後，在疫情不幸爆發後，富裕世界又藉由財政支出推進了經濟熱度。到了今天，疫情雖然已成爲了記憶，但美國的赤字規模已經高掛在大蕭條或戰時纔會出現的水平。 其結果就是，即使央行已經升息，勞動力缺口仍在飆高。
▲ 隨着人口減少，勞動力缺口將變得更大。（圖／CFP）
另外，由於人口結構的變化，需求增長和供應不足同時出現，2015年，隨着中國勞動人口的達到頂峰，長期存在的全球人口紅利正式結束。在富裕國家，主要勞動年齡人口的成長速度是有紀錄以來最慢的，並且可能在本世紀末開始下降。這加劇了勞動市場的緊張。隨着人口減少，勞動力缺口將變得更大，政治人物根本來不及允許足夠的移民來填補這個缺口。
同時，數位化的轉變也改變了當今勞動市場中的生態。20世紀末，資訊革命大大增加了對具有大腦和電腦技能的畢業大學生需求。從華爾街到沃爾瑪，這些大型企業利用電子郵件和電子表格等新型態的數位工具致力於改變全球企業的經營方式。
然而，到2010年代中期，革命成熟，大學生的薪資溢價開始縮小。根據一項估計，20世紀80年代出生於美國的白人大學畢業生起薪已經大不如前，大學畢業的社會新鮮人才是現在這個世界的低薪一族。
▲ 大學畢業的社會新鮮人漸漸成爲現在這個世界的低薪一族。（圖／視覺中國CFP）
政府過度涉市場 藍領翻身榮景恐戛然而止
這個藍領翻身的時代剛剛開始，還很脆弱。但危險之一是經濟衰退的隨時可能來襲，那將導致對工人的需求急劇下降。大西洋兩岸的勞動市場已經開始顯示出疲軟的跡象。在經濟低迷時期，收入最低的人肯定受害最深。
另一個威脅是政府不小心結束了它。確實，拜登的產業政策推動了藍領階級的翻身，但充足的機會和不斷上漲的工資使得花費納稅人的錢來促進製造業的就業其實是一種變相的浪費。保護和補貼將讓勞動生產力下降而且僵化，這意味着對所有人都沒有任何好處。
如果這樣的藍領繁榮持續下去，其影響將是深遠的。資本主義讓勞工失望的想法太過深入，以致於人們始終感覺自己對經濟狀況不滿意。這個想法影響了人們對一切的看法，從抵制移民和不接受中國製造的保護主義思維，到越提越多的刺激補貼和提高關稅訴求。
▲ 政府如果妄想在分配問題上繼續進行干預，勞工翻身時代可能一下子就會戛然而止。（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然而，《經濟學人》認爲這次的勞工繁榮現象真正在提醒我們的是，政府不應該爲了選票或討好勞工而想要干涉市場，實現所有人繁榮的最佳途徑就是做大經濟的蛋糕規模。如果妄想在分配問題上繼續進行干預，這個所謂的勞工翻身時代也可能一下子就會戛然而止。
藍領翻身的來臨其實禍福難料
現在這個模樣的藍領翻身是好是壞？這其實很難說。
事實上，藍領工人的薪資增加以及學位的價值縮減，正開始啓動一股雙重夾擊，我們正親眼目睹的是一個絕無僅有的勞動市場大轉變。
過去二十年，全球化及資本主義的推波助瀾讓許多的白領菁英快樂似神仙，因爲他們的薪資高得讓人難以想像。但後疫情時代，隨着地緣政治、去全球化、人口老化和保護主義等一個個黑天鵝與灰犀牛出現，企業開始想方設法重組供應鏈以及吸引員工來發展製造業、照顧老化人口以及推動綠色的轉型。
▲ 後疫情時代，地緣政治、去全球化、人口老化和保護主義等一個個黑天鵝與灰犀牛接連出現。（圖／翻攝自中央銀行臉書粉絲專頁）
這讓勞動市場翻天覆地，放眼所及，人口老化的區域一個個出現了勞動力短缺的問題，越想發展製造產業的國家，缺工問題就越嚴重，薪資上漲的壓力更是大的要命。這看似刺激了人工智慧的想像空間，卻意外帶來了很多崗位的不安，推高了工資，刺激了通貨膨脹的欲罷不能。
但這些現象其實大部份來自政府的干預以及社會結構的變化，這是一個難以阻擋的全球趨勢。
歷史表明，所有一切肯定其來有自，不會無緣無故發生，現在的我們，只能期待經濟運轉自己找到新的出口，政治人物與其藉由壓制AI發展來支持街頭示威的勞工，不如好好照顧那些在轉型過程中面臨失業的人，所謂的藍領翻身到底是一個政府幹預帶來的曇花一現，還是經濟發展的必然趨勢，端視現在的政府夠不夠聰明，看得清楚藍領翻身背後帶給我們的社會、文化及產業結構的警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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