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音樂紀錄片《唱爆女子監獄》:更生人的音樂狂想曲
《唱爆女子監獄》是透過記憶去重建獄中那個,遠離日常的邊緣世界,而音樂與舞蹈是探索記憶的完美方式。 圖/臺灣國際女性影展
「進來以後,我們都是一家人了。」故事從女主角約瑟莉(Yoseli)鋃鐺入獄開始。她在女子監獄裡認識了來自不同地方、各有不同經歷的獄友,在熬着刑期、等待重獲自由的時候,身邊的獄友成爲依靠,最終她們的故事,都被譜寫成了監獄樂團表演的歌曲。這些故事,又透過阿根廷音樂紀錄片《唱爆女子監獄》(Reas),呈現在全世界的觀衆眼前。片中的角色,都曾在女子監獄服刑,出獄之後與導演合作演出,訴說的是對牢獄過往的回首,更多的還有彼此之間的情誼,以及對自由未來的想望。
阿根廷導演蘿拉・阿里雅思(Lola Arias)所拍攝,選入2024臺灣國際女性影展的《唱爆女子監獄》便是這麼一個女性相互依偎的故事。
其他監獄片常見的命題諸如犯罪問題、底層社會困境、獄中不人道待遇等等,《唱爆女子監獄》也有所着墨,不過給予最大關注的,仍是女性之間的情感連結。這樣的鋪排,或許與片中角色們的身分有關——出鏡的女囚們,都曾經是女子監獄中的受刑人,出獄之後與阿里雅思攜手構思劇本、編曲寫歌,拍出了這部回看她們獄中生涯的音樂電影。
對這些出獄更生的女子們而言,最想透過表演和音樂所訴說的,大概就是對未來的想望。因此,獄中生活的呈現,有囚犯之間的爭執、有不幸過往和失去愛人的經歷、有權益被剝奪的景象、獄警的粗暴,但出現最多的,是彼此之間的傾訴。曾遭遇的痛苦大多借由傾訴去表達,而非血淋淋畫面的呈現,宛如用溫柔的紐帶將女囚們牽起,並在片尾,即使她們依然被囚禁,但也在獄中人工搭起的沙灘場景內,讓觀衆陪伴她們幻想出獄之後重新開始的生活。
《唱爆女子監獄》的背景,很容易便讓人聯想起Netflix知名影集《勁爆女子監獄》(Orange Is the New Black,連中文譯名都如此相像)。對女囚情誼的刻劃,兩者皆有之,且也都拍出了跨性別者的獄中故事,甚至女主角的入獄原因都一樣是運毒。
不過,兩者差別也非常明顯,最大的不同自然是《唱爆女子監獄》以歌舞串起整部影片,以及角色們的真實入獄經歷(本片在各國的影展、電影節當中,都是列爲紀錄片),而《勁爆女子監獄》則是根據原著作者派珀.克爾曼(Piper Kerman)回憶錄改編,由一衆好萊塢演員出演。
相比《勁爆》多方深入刻劃每位囚犯入獄前後的生命故事,進而由小見大反映美國社會階層、種族、性別、乃至移民政策變化等種種議題,《唱爆》則將這些背景故事寫在了女囚之間的對話,還有歌曲裡,處理方式較爲幽微,沒有《勁爆》那般入肉入骨——這一點可能也是受制於篇幅,《唱爆》片長一個多小時,《勁爆》則是足足演了7季。
另一方面,《唱爆》這樣的敘事方法,也是將焦點集中在當下的角色狀態——她們在獄中是如何看待講述自己的過往?還有比過去更重要的是未來,她們想要的未來是什麼樣子?
明明是壓抑的監獄環境,《唱爆》卻仍然充滿熱情與活力,從中細看又還是能夠看到懲戒犯罪的意味,雖有浪漫化處理,又不至於不合理地將監獄拍得「太過歡樂」。這些女囚們一起踢球、一起跳舞,或是如泣如訴唱着高牆將她們與愛人分開,又或者平靜說出獄中密友自盡而亡的沉痛往事。
女主角約瑟莉入獄之初,室友便告訴她,獄中的女子們共享包括親屬送進來的加菜菜餚等等一切資源、互相幫助,而原本約瑟莉拒絕與獄友們成羣結派,最後在她4年半的刑期結束之後,卻已和獄友們親如家人,約瑟莉含着淚與她們道別、將自己的物品送給她們當作紀念,纔在獄友們的掌聲歡呼中轉身離開監獄,走回自由的人生。
《唱爆女子監獄》給予最大關注的,仍是女性之間的情感連結。 圖/臺灣國際女性影展
左爲導演蘿拉・阿里雅思,右爲《唱爆女子監獄》宣傳海報 圖/臺灣國際女性影展、《唱爆女子監獄》
導演阿里雅思在導演手記中,表示自己2019年開始在監獄中舉辦電影和戲劇工作坊,讓囚犯們以自己的生活爲主題來歌舞或是創作其他即興表演,逐漸這些真實的生命故事化作了劇本。起初,阿里雅思打算在女囚們的服刑期間拍攝該片,但受Covid-19影響,監獄禁止了探訪(包括囚犯親屬也不能探視),於是阿里雅思轉而在廢棄的監獄裡,與獲釋更生人一起拍片。
阿里雅思表示,拍片計劃的這項改變對影片成品相當重要,因爲《唱爆》是透過記憶去重建獄中那個,遠離日常的邊緣世界,而音樂與舞蹈是探索記憶的完美方式,《唱爆》因此以音樂紀錄片的形式誕生,女囚的創傷,亦在《唱爆》裡轉化爲表演能量。
從《唱爆女子監獄》裡,觀衆看見的是女囚對重獲自由之後的未來所抱持的希望,縱使監獄樂團唱着:「過去不會遠離,未來不會到來」這般灰暗的歌詞,她們仍然與彼此一起暢想着,出獄之後要與家人團聚、要第一次去度假、要當遊歷世界的空服員、要當開着敞篷車的演員等等的願望。
片中也讓觀衆一窺阿根廷監獄內的景象——原來囚犯是穿着便服,在這個足球國度,即使是女子監獄裡,還是不時有人穿着阿根廷國家隊的球衣,或者是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兩支死敵球隊——河牀(River Plate)和博卡青年(Boca Juniors)的球衣,還有國民飲料瑪黛茶的身影自然也沒有缺席。
出獄之後,女囚們是否能夠願望成真?《唱爆》有一個片段,是女囚談論拍片的廢棄監獄,她們說,這座監獄20年前就已關閉,原因是人們不想要監獄在市區裡,如今這座監獄只做拍片使用。大衆對待監獄設施的態度尚且如此,那麼對於曾經服刑的囚犯呢?影片最後,鏡頭逐漸拉遠,女囚們所處的監獄夾在城市中的角落,但願在這禁閉空間中相互扶持生存、依然想像着未來的女子們,還有所有心存希望之人,也都能夠找到自己安身立命的一角。
從《唱爆女子監獄》裡,觀衆看見的是女囚對重獲自由之後的未來所抱持的希望。 圖/臺灣國際女性影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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